□磐石
初夏来临，合肥街头已经处处可见售卖小龙虾的饭店了。为招徕食客，商家干脆直接把一盆盆红艳艳的小龙虾摆在了饭店门口，似乎是在有意挑逗着老饕们的味蕾。一盘小龙虾价格不菲，做法可谓花样十足。仅口味就有卤水蒜香味、油泼麻辣味、金汤蒜蓉味、十三香味……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，小龙虾开始这么金贵了。
少年时的夏天，小龙虾是乡村田野中最寻常不过的生灵。无论是流水的田阙里，还是村头的水沟里，还是田冲下的水塘里，小龙虾混迹其中，毫不起眼。下竹笼的庄稼汉，专盯着泥鳅、黄鳝的藏身处排兵布阵，期盼着第二天清晨收获满满，在集市卖个好价钱。不受待见的小龙虾只受到乡村少年们的追捧，因为钓小龙虾是件简单而快乐的事情。
只需找来一根竹竿，一根棉线，去捉一只田鸡扒了皮，再拴到棉线上，棉线的中端系上一根枯蒿子秆作为浮子，一个钓小龙虾的工具就完备了。任意去一个水塘，蹲坐岸边，扔下钓竿，很快就有小龙虾来咬食了，只需轻轻提起竹竿，小龙虾便跟着上岸了。钓久了，小龙虾也精了，提竿的过程就有了斗智斗勇的成分，有时难免要诱敌深入，瞅准时机再一举而中。就这样，半天的功夫就能钓满大半桶。提着小龙虾回家，母亲往往没有什么好脸色，又要清理，又要烹制，虾肉很少，做法只会油炸，可谓食之无味，弃之可惜。
长大后，小龙虾已经在城里身价倍增，但再也没去钓一次小龙虾了。在八斗岭上种了一辈子田，使了一辈子牛的爷爷开始捕小龙虾售卖。每天下午，爷爷把菜籽饼制作的饵料投进专捕小龙虾的网。网呈条状，每节网有两个倒喇叭状的孔，小龙虾进去就出不来了，俗称迷魂阵。傍晚时分，爷爷挑着二十余个迷魂阵，一一抛在河沟、池塘里。第二天，在庄稼酣睡的时刻，爷爷摸着黑，拄着棍，趟着水，再按照昨晚留下的记号，一一收起迷魂阵。回家把小龙虾倒进桶里，按个头大小分别装开，赶忙上集，卖给收虾的贩子。售价不高，小的最多五六块一斤，大的有时能卖上十块一斤。每天三四十块钱的进项，让爷爷心满意足。
近年来，年迈的爷爷已经不再捕小龙虾了。但爷爷始终无法理解，这没啥吃头的小龙虾，怎么城里人就舍得花高价钱去吃呢。妻子打小在城里长大，虽然没有钓过小龙虾，却对这份美味垂涎三尺。气温高了起来，小龙虾刚爬出洞穴，妻子就开始念叨着哪天要去吃上一大盘。
五一假期的一大早，我骑着电瓶车去了水产批发市场，各个商贩已把小龙虾摆在最外面。个小一点的22元一斤，大的30元一斤，说是有大有小，其实大的个头也不怎么大。商家不让顾客再细挑了，索性指着大的那盆，任由他一把捞。3斤7两，110元！
到家后，把小龙虾一股脑地倒进塑料盆里，左手食指和拇指迅速捏住小龙虾的头部，任由它张牙舞爪，右手持刷，对着小龙虾的腹部、尾部一顿摩擦，以暴力的方法祛脏！放下刷子，双手齐上，掀去头部，再去除尾线。就这样一个个操作下来，3斤多的小龙虾清理后只剩约2斤了。清理好的小龙虾分成两份，一份烧麻辣味，一份烧蒜香味。小龙虾在滚烫的油锅里翻炒，很快变得艳红起来，显得浓烈而美好。平时不轻易下厨的妻子，忍不住要独自制作一份，要和我一较厨艺高下。很快，两份小龙虾就上了餐桌，成为我们大快朵颐的美味。
从少年到中年，从乡村到城市，小龙虾那抹火红的色彩始终在我的记忆里腾跃。
